爱情真的难以捉摸,爱情会让人变得善良,也会让人变得面目可憎。爱情是一切美好的根源,也是一切罪恶的源泉。有的人会冲冠一怒为红颜,有的人会愿意牺牲一切保护所爱的人,也有的人会不惜利用一切报复背叛爱情的人。
布霍特曾有一句名言:“爱情的萌芽是智慧的结束。”在爱情面前,理智的丧失会让人做出一切疯狂的事,这些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对与错的范畴。当从根源上来理解这些事时,会让人很难从道德的角度进行指责。
而爱情存在的形式往往又有很多种。有的是单纯男女之间的爱情,有的则是夹杂了很多复杂的情感。
比如在严歌苓的小说《少女小渔》中,小渔对外国老人除了爱情之外,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同情在。
除此之外,还有对男友的感情,在男友与老人之间的挣扎和选择。比如小说《黑宝哥》中,黑宝哥喜欢继母的女儿,而女主角又喜欢黑宝哥,黑宝哥对她也有一些爱慕。至于黑宝哥对继母女儿的感情中间又掺杂了重组家庭的复杂情绪。
像在《栗色头发》中,女留学生与栗色头发的外国男生彼此喜欢,但中间却夹杂了自尊心、虚荣心和民族情绪在。
爱情从来都不是存在于真空的环境下,它是人众多社会感情中的一部分,所以也往往带有其他的社会感情成分。因而由爱情引起的疯狂同样非常复杂。如历史上有名的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,成了推动明清战争的一部分。
又如唐高宗与武则天之间的爱情、唐玄宗与杨贵妃之间的爱情都给国家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后果。
现实中的普通人虽然没有皇帝那样复杂的政治关系,但是同样有自己的身份和背后一系列的社会关系。
两个人的交往和结合其实就是社会关系的重组。爱情从来都不简单。
严歌苓的小说《橙血》,讲述的是一个特殊的老妇人与一个特殊的男人之间畸形的爱情故事,而这种仆人似的爱情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出现而崩溃。
在老妇人看来这是背叛,而在男人看来,这是在寻求自由。严歌苓笔下的爱情一如既往得那么精彩。
一老妇人的特殊经历造就了她特殊的人生观
一个人的身体失去了什么总会从另一方面进行补偿。这种补偿可能是其他能力的加强,也可能是从心理上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异于常人。可能是好的,也可能是坏的。
老妇人名叫玛丽。她从小就是一位小儿麻痹症患者,只能坐在轮椅上来回移动。幸运的是她的父亲是一名富有的工厂主,自小就有仆人照顾她的起居。后来她慢慢学会了走路,只是她走路的姿势很不正常。而且因为长期无法移动的缘故,她的腿部肌肉已经有些萎缩。所以多半的情况下吃喝都是在轮椅上。
而因为她的身体问题,招致了很多异样的眼光。“那个患小儿麻痹的女孩,受到长辈们重重保护和疼爱,也受着人们疼爱中免不了的怜悯和嫌弃。”
在这世上,让人记忆最深刻是永远不是爱而是恨。尤其是像玛丽这样经历的女孩,她的心灵相对于常人更加敏感,很容易觉察到人们眼中、神态中的情绪。
作为弱势的一方,本能就会希望父母亲人们应该更疼爱她一些,希望能够从亲人们那里得到更多的心理安慰和勇气。这是人之常情。但是人性的劣根性又让他们在同情弱者的同时,又表现出一种嫌弃。作为正常人,他们总会有些许的傲慢和轻视。
像玛丽就觉得她的人生中充斥了别人的“嫌弃”。后来她长大之后更是觉得,“似乎所有健全者都欠她天大情分”。而这种观念严重影响了她后来的行事。她不会从情感的角度,也不会从一个好人的角度,更不会去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。她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她自己。人性本恶这是她对其他人最基础的看法。
而长时间经历这些,她的心性也得到较大的锻炼。她不会将内心的想法表现在表情上,也不会轻易为别人而改变想法。她的意志之坚定是常人无法比拟的。所以当她父亲去世时,将百分之八十的财产都留给了继母一家,玛丽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或怒气。她沉默地接受了这个命运。
但也正因为她的父亲非常富有,她从小就是一个主人的地位,再加上她以上的这种观念,她的控制欲变得出奇的强。
像划归她名下的财产就有一个很大的橙子园,其中嫁接的一些新品种的橙子胚芽她不允许卖给任何人。任何侵犯她橙子园的人,她都会让人将其射杀。而对于周围服侍她的人,她让他们必须按照自己的要求来打扮。阿贤就是在她强烈的控制欲下形成的特殊男人。
二阿贤:玛丽的爱与控制欲下造就的“产物”
阿贤全名黄阿贤,是一名二十世纪初移民国外的中国人。他走的不是正常道路,极有可能是为了谋生被欺骗过去的,或者是被贩卖过去的。到了国外,他被玛丽的父亲招到了自己的服装厂工作。当时他只有十四岁左右。
不过阿贤很快就展现出了他对于制衣这样的细腻工作上的天赋。“每颗纽扣在十秒钟内结束工序:叫黄阿贤的男孩用一根自制的尖端带细钩的针轻巧舞弄着,把来回走线的时间省略了。”这在玛丽眼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她甚至盯着他的动作忘乎所以。当时玛丽四十岁,阿贤十四岁。正因为此,玛丽恳求父亲将阿贤调过来做她的贴身男仆。
玛丽尤其喜欢阿贤的手。“阿贤的手指有几分女气,果断、灵巧、狠毒也都是女性的。”进而对他整个人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这种兴趣中有一部分是发现财宝般的兴奋,有一部分是干涸了四十多年的心灵出现了一丝爱的温润。
玛丽开始找到了自己生活的兴趣和动力。她将阿贤要来除了让他照顾自己的生活外,更多的时候是在教授他各种知识。她就像老师一样,从开始的启蒙,一直到大学的课程,她都一点点亲自教授。直到她觉得他可以毕业为止。这一来就持续了很多年。
她的强烈控制欲促使她将阿贤完全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。阿贤穿着古代的衣服,头上留着清朝时标志性的长长的辫子。阿贤来国外时,国内的人们已经将辫子剪掉了。当阿贤试图争辩时,玛丽又用祈求的眼神希望阿贤能够满足她对于古典美的欣赏。阿贤不忍心违逆她,便答应了。
后来阿贤经过反复尝试,成了著名的园艺师,将橙子与各种不同的植物进行嫁接。这还是阿贤从国内学到的技艺。于是玛丽的橙子园就有了很多新型的椰子。玛丽为它们的胚芽申请了专利。小说中的专利是一种典型的象征。阿贤嫁接的橙子是专利,阿贤本身其实就是玛丽的专利。她一直就是这样看待的。
每次她的侄女或游客来到她的橙园参观,他们都会为阿贤的打扮而惊奇,纷纷与之合影。阿贤后来上了报纸,成了小有名气的名人。而每当看到这些,玛丽的眼中都会透漏出一种满足。这是一种自己的成果被别人欣赏的满足,也是自己的爱人被别人重视的满足。对于阿贤,她唯独没有表现出嫉妒或厌烦。
这种感情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她将阿贤写入了遗嘱,甚至将百分之六十的财产都留给了他。因为橙子新品种的缘故,此时的橙园的利润远非以前可比。这部分财产其实规模很大的。
另一个表现是,她特别在意阿贤的看法。有一次,一些华人来她这里想要买胚芽,但是玛丽没有允许,因为他们不重视专利。阿贤的民族情绪其实还是很浓烈的。他觉得玛丽这是对他族人的欺侮和轻视,为此他连续很久都没有跟玛丽说话。后来还是玛丽先妥协了,向他解释了原因,并且将遗产的比例进行了修改。
可见阿贤在玛丽的生命中意义非常重大。后来当玛丽得知阿贤要与别的女儿结婚时,小说用了“厌恶”这个词。
玛丽对阿贤的感情其实非常复杂,除了强烈的控制欲、好为人师、仆人、佣工、爱情之外,还有一种母爱。阿贤在心中常用“教母式的女人”来形容她。她将其当作了相依为命的亲人。在阿贤身上浓缩了玛丽几乎所有的社会情感。
三银好的出现让阿贤的独立人格和民族性彻底觉醒了
都说女人是男人的老师,当一个带着自由平等思维的女人出现在阿贤面前时,他一下子仿佛醍醐灌顶觉醒了。
银好是当地一个华人寡妇。她相貌姣好,又年轻,有自己的想法。她在丈夫去世后在当地租了几亩田地用来种橙子。可是她的橙子又瘪又小,没有多少汁液,因而一直处于赔钱中。为了生计,她不得不来到了玛丽的橙园中想要找阿贤帮忙,买些嫁接的胚芽。
这是阿贤多少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同是国人的女人。单是银好的出现就唤起了他久违的回忆。他已经差不多忘记的国语竟然张口就来。两人一直用中文交流,这让阿贤感到无比的顺畅。
当银好提出要买胚芽时,他遵照玛丽的叮嘱拒绝了。银好不禁嘲笑,你们不仅不与华人做交易,就连橙子都不卖给华人。这些话让阿贤脸上一阵滚烫。他的民族情感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强烈。
当银好走后,他反思了很久。他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简直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机器人,没有什么独立思维,就连最为重要的民族感情都被压制了下去。他认为自己不应该继续这样的生活。
第二天,他来到镇上到处打听这个叫银好的女人,终于在一个镇民那得到消息,知道了银好的一些事迹。银好其实还曾做过风俗女子,不过这些阿贤并不在乎。她在乎的是她是来中国的女人和她的地址。在路上,他看到很多卖橙子的摊子。这些摊上的橙子跟银好形容的一样,都是又小又瘪。阿贤花一美元买了一个,虽然橙子不怎么好,但是在阿贤看来却比玛丽庄园的橙子好吃多了。这是一种自由的滋味。
于是当天下午回去他就向玛丽提出要离开庄园。玛丽以遗嘱来威胁他,他仍不为所动。玛丽问他是不是要同那个女人结婚,尽管阿贤并没有再次找到银好,结婚更是不可能的事,但是阿贤却大方地承认了。当他觉醒之后,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反感,包括玛丽在内。
晚上十点钟左右,庄园内响起了一声枪响。当众人来到案发地时,剪了头发的阿贤被仆人比尔一枪打倒在地。玛丽赶到时正看到阿贤躺在地上抽搐。
比尔说自己喝醉了酒,还以为有人来偷树胚,又看见是一个短发的人,便没有多想就开枪了。虽然是这么说,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不安地盯着玛丽看。很显然,这是玛丽的安排。如果他们及时施救,可能阿贤还可以被救回一条命。可是玛丽没有这么做。
要么拥有,要么毁灭。这是强烈控制欲的另外一种表现。正是因为这种夹杂着复杂情感的爱情,她疯狂起来格外绝情和让人绝望。这本身就是一种畸形之恋,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。阿贤的结局其实也在意料之中。